葛福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道:“傻孩子,哭什么,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还不都是个死?
“当年我十几岁的时候,大夫就说我活不了几年了,你爷奶着急把你娘娶过门,为的就是给我冲喜。
“谁知道我这样病病歪歪的,不但活下来,得了个大胖儿子,竟比你娘活得还长,爹早就知足了!
“爹现在既不疼也不难受,能舒舒服服地去死,就跟前世修来的福气似的,多好。”
根生的眼泪登时夺眶而出,捧着碗一边吃一边哭。
三天后,葛福的生命终于走到了终点。
一大早晨,根生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葛福的状态不对。
他着急地套上衣服,跑出去找元心凝。
但是等元心凝带着季含薇赶到葛家的时候,葛福已经不行了,躺在炕上出气比进气还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爹……”根生跪在床边大哭。
元心凝眼睁睁看着葛福咽气,听着根生撕心裂肺的大哭,原本在季含薇的劝说下已经有些变软的心又硬了起来。
“孩子,节哀,家里还有没有亲戚能帮忙张罗一下?先把你爹的后事张罗起来吧!”元心凝塞给根生十两银子,“你爹就想让你好好的,别让他到了底下也不安心,好么?”
师徒二人从葛家出来之后,季含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元心凝一眼瞪得咽了回去。
“你也不用替他求情了,这次我绝不会原谅他的。”
季含薇见元心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徐启荣真的如他所说,已经想出解决办法了。
结果二人一回到住处,就看见岳淳跪在院子里。
季含薇见状心里一紧,顾不得元心凝还站在门口,自己冲进去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岳淳听到声音,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
看着元心凝缓缓走到面前,岳淳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举到元心凝面前,哽咽道:“元大夫,这、这是老爷留给您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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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季含薇顾不得等元心凝看信,一把推开房门,快步冲进屋里。
只见徐启荣躺在床上,脸色红润,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乍一看就像睡着了一样。
但是季含薇身为大夫,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体的僵硬。
她将颤抖的手指伸到徐启荣鼻下试探了一下,发现早已没了气息。
“师兄……”季含薇扑倒在床前,放声痛哭起来,“我怎么那么傻,你说你有办法解决我就信你……如果早知道你是用这种法子来解决,我……”
院子里的元心凝听到哭声,拆信的手也不由颤抖起来。
即便她下狠心决定要将徐启荣逐出师门,但那毕竟也是自己从十几岁一点点看着长大、全心全意教导过的徒弟。
徐启荣留下的信很简单。
“师父在上,容徒儿最后一次这样叫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徒儿此番鬼迷心窍,犯下大错,如今已深知自己罪孽深重。
“无奈错已铸成,惟愿师父念在徒儿已深刻悔过、一命抵一命的份儿上,帮忙照拂几名徒孙。
“他们无辜,不该因我的错误承担后果。尤其何瑜,这孩子很有天分,也踏实本分,望师父垂怜。
“徒儿不孝,先走一步,最后祝师父福寿康宁,益寿延年。
“不孝徒徐启荣叩上。”
元心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这封信的,然后手一软,信纸飘然滑落,她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垂头看向跪在院中、浑身死气的岳淳,想说这不是你的错,却也知道他此时根本听不进去。
若非为了给自己送信,给徐启荣收尸安葬,岳淳估计也早就跟着去了。
“杜淳,你知道何瑜是谁?”元心凝突然发问。
“是,是老爷的关门弟子,虽然是几个徒弟中最年幼的,却是老爷最喜欢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爷说他生下来就是干这行的,把自己压箱底儿的本事和这些年的经验都倾囊相授。
“也正是因为他天资聪颖,所以老爷才说,从他以后再也不收徒弟。
“如今何瑜已经出师,回老家开了医馆,因为他医术好,为人本分,所以不到两年的时间,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
“老爷之前带着我偷偷去看过,对他也很是满意,赞不绝口,说用不了几年他定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而且何瑜也很孝顺,三节两寿从未怠慢过,每年还会特意抽出时间来看老爷……”
说起何瑜,岳淳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身上的死意仿佛也被冲淡了几分。
“启荣信里让我多加照顾何瑜,可是我也一把年纪了,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不如由你过去帮衬帮衬,多照顾一下吧!”
岳淳闻言一愣,心里明白这是元心凝怕自己寻死,垂眸没有说话。
自打当年被徐启荣捡回家,把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之后,岳淳早就在心底暗暗起誓,这辈子就跟定徐启荣了。
等到徐启荣两个女儿接连出嫁,妻子病逝之后,只剩下主仆二人相依为命,他更是早就打定主意,自己会好好照顾老爷,给他养老送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番局面。
他难免会想,若不是自己写信给季含薇,说不定就不会弄成今日的局面。
如果他当初再多劝一劝……
如果他这几天没有因为心虚总是躲着老爷……
如果他刚才留在家而不是出去买菜……
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岳淳越想头垂得越低,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石板上。
元心凝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如今已经没了两条人命,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岳淳再寻短见。
“年轻时看着好的孩子,也难保以后不会长歪。启荣已经为自己的偏执付出了代价,我不想他的徒弟再走他的老路。
“你生性正直,心地善良,把何瑜这孩子交给你我放心,不用怕他走歪了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元心凝还有几句留在心底没说出来的话,如果何瑜真的像岳淳说的那般孝顺,以后应该也可以为岳淳养老送终,免得他孤老无人依靠。
岳淳听了这些话,心里已经有所动容。
只听元心凝最后说:“这是启荣的遗愿,你真的不想帮他完成么?”
一听这话,岳淳再也绷不住了,伏地大哭:“老爷……”
沈天舒得知葛福的死讯之后,再抽出时间出府已经是三天后了。
葛福上午已经下葬,沈天舒本来是出来看元心凝的,没想到却意外得知了徐启荣的死讯。
看着还没从伤心中走出来的元心凝,沈天舒道:“他能这样做,倒也不失为一份担当,您也别想太多了。”
“唉,是啊!”元心凝叹了口气,努力打起精神对沈天舒道,“我跟你师父是莫逆之交,如今她不在了,你在湖广自立门户,我身为长辈,该多照顾你才是。
“谁知还没照顾到你什么,反倒差点儿给你添了大麻烦。
“我如今虽然回乡养老了,但是在湖广还算有些人脉,还有一些徒子徒孙勉强能用得上,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派人去给我送个信儿,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不推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天舒看元心凝的精神状态跟前几日见面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知道徐启荣的死对她的打击着实不小。
听她还在这般嘱咐自己,干脆道:“元大夫,说起来,我这儿其实还真有件事想要麻烦您。”
季含薇在旁边听着,脸不由得一沉,翻了个白眼。
心道师父不过是客气客气,这位潼娘子竟当真了不成?
难道她看不出师父心力交瘁,如今与她说话也不过是在强撑么?
元心凝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帮衬一把,所以闻言毫不犹豫道:“好孩子,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我这边医馆内有个病人,原本答应她要为她未婚夫家的老太太去看病,但是我如今脱不开身,刚巧她未来的夫家便在元大夫回家的路上,不知可否麻烦元大夫帮忙去看看情况。”沈天舒将元心凝拉到一旁,将蒋雨龄的事儿大概交代了一下。
元心凝听完一脸感慨,抬手拍拍沈天舒的肩膀道:“你这孩子,当真跟你师父一模一样,给人看病也从来不肯只停留在把病治好上头,总愿意追根溯源,帮人从根儿上解决问题。
“放心,这件事我应了你。别说是顺路,不顺路专程去一趟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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