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侧了侧头,看见了被困在幻阵中迟迟没有出来的人,现在已经站在了他身边,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幻觉”所扰的狼狈。
寅迟:“你猜?”
他帮忙打了这么久的掩护,自然猜得到他去做什么。
“砰砰砰”
站在半空中的冉禄和姚思宇同时变了脸,回头望向山下。
再回头时,冉禄那张风雷不动的“淡定”脸终于淡定不下去了。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背后说人坏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吗?”寅迟出口截断了冉禄的话,又转头看向方棋问:“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说了什么话?
这不一定是假话。
他们找了十几年,盯得最紧的就是尹家,寅迟回尹家就是别人守株待的那只兔子。
她最初的打算,是想一命换一命吗?
“……”寅迟轻轻挑了下眉,说:“嚯,这么了解我?”
“这么说我跟他的那层关系还挺有可信度的。”寅迟看着对面的人说:“是吧?我这位拿人命当垫脚石的血缘上的父亲?不过现在应该连血缘上都不是了吧?毕竟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冉禄片刻之前还称得上慈和的一张脸渐渐冷硬了下来,寅迟一声嘲讽不屑的称呼,已经让他察觉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
句是问句, 答案却是肯定的。
他忌惮自己塑造出来的作品, 他知道他们实验出来的完成品究竟有多棘手,所以他先对方棋动了手, 只要成功夺得鬼差的身体, 他可以慢慢处理脱离了他掌控的作品。
如方棋所说, 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已经开始“腐朽”了,他急需一个新的身体。
所以他才想冒险一试, 利用他们最无法释怀的记忆。
他以为他能困住寅迟一段时间的。
可他居然已经找回了他的记忆了!
茶楼边缘的观景台上, 两个人并肩而立,虽然比站在半空中的两个人矮了半截, 虽然站在别人的主场, 却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方棋淡声问:“在意什么?”
他没说话, 但有人替他说了,姚思宇刚从所有阵法顷刻间被毁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脱口道:“你不是不想活了吗?你不是要去投胎吗?同样是觊觎你这副躯壳,这个人……他们母子同我们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不在乎自己的灵魂能不能入轮回,那给谁不是给?
姚思宇眼底是和冉禄一样的不甘心,完全不能理解方棋连这样的欺骗都能容忍。
他真的不知道冉禄他们背着他说了他什么坏话吗?
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也没错,无可辩驳。
可被牺牲的是她的孩子,她在作为玄门楷模之前,先是一个母亲,做出以命换命的事情并不是不可能。
方棋想给他一巴掌把他的头撇过去,最终忍住了,转过头道:“你看我做什么?”
方棋:“……”
冉禄眼角动了动,像一阵轻微的抽搐。
方棋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因为你贪得无厌,太不知足。”
冉禄胜券在握闲适地背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捏紧了。
是他对那个曾经亲密相处,后又被他折磨得身心俱疲,被他彻底摧毁了精气神,最后只剩下一口气的女人产生了一点怜惜吗?
不是。
他最后站在尹茜的面前,对她柔声低语,也不是为了炫耀他的成果,又或是刺激她送她最后一程。
方棋他们在寅迟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那些金色光亮,不仅是她的灵魂,还有一种堪称神圣的力量,那是方棋入地府之后见过的,只存在于资历深的鬼差前辈们身上的东西。
“你的目的,应该是她身上累世而成的功德之力吧?”
就像寅迟最终的失控,他能承受的侵蚀始终是有极限的。
现在存在于冉禄身上的信念之力,能帮他维持住已经腐朽残破的身体不至于立即被怨煞之力崩坏,除了信念之力之外,还有一种力量更能抵御怨煞的侵蚀。
所以寅迟同样承载了怨煞之力的灵魂才会在同化了他的傀儡身之后不仅没有导致傀儡身的腐朽,反而趋于稳固。
寅迟没回答,只是问:“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只不过那会儿他虽然看出来那股金色的力量是功德之力,却只以为那是因为灵魂献祭而自动转嫁到寅迟身上的,没有想过功德和怨煞之间的克制与平衡的关系。
如果说他对尹茜最后的“温柔相待”是有所图,就只能是她身上的功德。
但他还是失策了。
他没想到尹茜会连永世轮回都舍弃,会为了寅迟彻底断绝自己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