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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一群人下楼,在大厅的一条长椅上看到了一个很瘦小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棕色的格子大袄,整个人都包裹在洗的褪色的衣服里,那么瘦,就像一条腊肉一般干巴巴的。
听到声音,女人有些木讷地抬起头来,接着她突然冲过来,整个人滑倒在陆听安面前跪下。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你们抓我吧!”
陆听安躲闪不及,马上就要被女人抓住裤脚之时,一条腿横过来挡住了她的动作,而他则被顾应州挡在了身后。
俞七茵忙不迭地把地上的女人扶起来,语气温柔地哄道:“阿姨,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说你杀人了,你杀了什么人?”
女人被扶着,才终于抬起头来,几人也看清了她的脸。这是一张很典型的苍老的脸,颧骨很高,脸颊凹陷,眼皮薄薄地盖在一双沧桑的眼睛上。她的皮肤就像老树皮,让人看不出她的年纪。
尽管如此,陆听安也从她的五官里看出了一些跟程帆的相似之处。
“你是陈心芳?”陆听安凝眸去看她的眼睛。
女人一跟他对视,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下意识地做出了想要逃离的举动,但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了她的意志,她竟硬生生地忍住了那股劲,用力地对着陆听安点头。
“我是陈心芳,我在亚恒酒店当保洁,负责二楼的一整片房间。昨天晚上我去207打扫,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我杀了他们!我用烛台,我、我用钳子,是我杀了他们,你们抓我吧!”
陈心芳说着说着就要喊起来,陆听安半眯着眸子,打断她,“别在这里说,上楼。”
俞七茵表情复杂地看着陈心芳瘦削的身影,扶着她往楼上走去。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的,耳朵告诉她这个女人是杀人凶手,用极为残忍的方式夺走了别人的生命,是不值得被认真对待的,但是同为女人,她却有一种直觉,身边的这个人并没有做出那种事。
她那样矮小,即便是站在她身边都差了一大截,搀扶着她的时候也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只像是抓着一根硬邦邦的电线杆子。陈心芳给人一种一推就能倒下的感觉,没有人能把她跟207的凶手联想到一起。
而且她不是精神病吗?精神病为什么能够这么清楚地说出自己在什么地方杀了什么人,她哪来的这么清晰的逻辑。
很快陈心芳就被关进了审讯室,审讯室空间狭小,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两个人,没有那么多人围着自己,她的表情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也不那么像一只惴惴不安的老鼠了。
陆听安跟顾应州没有进去,应对陈心芳这个年纪和状态的犯人,俞七茵和胡镇明显能更让她放松一些。
关门之前,陆听安叮嘱俞七茵,“再让她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俞七茵点了点头,关门进去后,果然又重新问了一遍,“阿姨,你说你杀了人?你杀了什么人。”
“我叫陈心芳,我在亚恒酒店当保洁,负责二楼……”
陈心芳断断续续地把在楼下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在她重复的时候,审讯室内以及一墙之隔听着里面对话的重案一组成员齐齐变了脸色。
俞七茵跟身边的胡镇对视了一眼,咋舌道:“怎么一模一样?”
就连语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隔壁房间,透过单面玻璃看到陈心芳的模样,陆听安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
“这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陆听安说:“在陈心芳来警局自首前,有人找过她,教她背出了这些话!那人想让陈心芳顶罪。”
可是陈心芳知道吗,凶手一开始想拿来当替罪羊的对象,是她的儿子。
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测准不准确,陆听安给俞七茵传了讯息。
【问她是怎么从犯罪现场离开的,还有,少了的那个避孕套做什么用了。】
俞七茵把问题复述了一遍,陈心芳的视线朝着右下方看去,紧张地直咬嘴皮,想起来些什么,她有些激动到想站起来回答。被椅子上的板给压了回去。
“我是从阳台走的,阳台的…阳台的空调上,往下跳就是草坪,摔下去很疼很疼。我穿了一双男人的鞋,怕…怕留下我自己的脚印,接着我从泳池那边的竹林翻墙逃跑了。”
“避孕套也是我用的。”陈心芳背得顺了,脑袋晃了两下,摊开自己的手说:“房间里没有手套,我把避孕套套在手上,就能不让指纹留在凶器上……”
饶是俞七茵和胡镇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陈心芳的反应太过古怪了,她的自首、对犯罪的阐述都很有逻辑,但凡换个人坐在这里,都有可能被立刻拿下。可是对于一个精神病人来说,她显然是被人给利用了。
到底是谁想让一个可怜的女人来承认杀人的罪名?还大费周章地教她背了这些东西。
俞七茵冷着脸,语气沉下来,“陈心芳!你想替谁顶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这种行为是包庇罪犯,我们可以抓你的!”
想到凶手竟然连避孕套的作用都为陈心芳编造好了,俞七茵气的胸口都剧烈起伏了一下。真是个恶毒又奸诈的人,能想到利用一个神志不清又好骗的人。
她生气,没想到陈心芳竟然比她更加激动。
中年女人挣扎起来,挽着的头发散了好几缕落在脸颊边,她用力地拨开头发,大声喊:“没有人逼我,都是我做的,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抓我,你们抓我啊!”
她的情绪太激动,固定在地面上的凳子竟都被她挣得剧烈晃起来。
俞七茵吓了一跳,旁边的胡镇赶紧站起来,走到陈心芳旁边按住她,顺毛道:“好,你说你是凶手,那我就把你抓起来!”
他从腰间拿出一副银手铐,干脆利落地挂在了陈心芳的手腕上。
说来神奇,冰冷的金属手铐压着手,传达到刺骨的冷意的时候,她竟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狰狞可怖的表情敛了下去,她低下头,白炽灯的光照在她蜡黄的脸上,竟沉静到感受不到她活着的气息。
隔壁的付易荣啧啧了两声,很津腔地“嘿”了句。
“真奇了啊,这女人还真想被抓。是精神病的脑回路我们普通人理解不了吗?还是她真就这么喜欢我们警署。”普通人对警署是敬畏的,可杀人犯,那不是恨不得跑的越远越好?
陆听安指尖轻点了两下桌面,淡声说:“真凶用她儿子威胁她了。”
这下可不好办,陈心芳被洗脑,铁了心的要认自己的罪。207现场留下的一部分罪证又指向她,要是局里想要息事宁人,怕是会直接推她出去顶罪了。
毕竟上面一个吴家一个柳家,两家人都盯着这起案子看呢,警署高层都希望能快点把这件事平息。
陈心芳是精神病人,按照法律她是不需要被执行死刑的,甚至坐牢都会给她一定的优待。
她坐牢能过的日子,不一定会比在外面谋生差。当然这是陆听安代入柯彦栋那些人时可能会有的想法,如果他是陈心芳,他一定会更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
李崇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软糖,塞嘴里嚼啊嚼,“现在怎么办?这么明显的替罪羊,不能直接给人关大牢里去吧?”
他们重案一组可从来不会为了破案效率,故意办什么冤案。
顾应州沉默着望着陈心芳,半晌,吐出来一个字,“等。”
李崇阳,“等什么?”
顾应州没有看他,也没有再说话。
*
丹阳高中有晚自习,高一高二上到晚上九点钟,高三则是上到晚上九点半。
晚自习明面上是规定每个学生都要上的,但最终天天晚上愿意待在教室的其实还是那些特招生,他们有时候甚至自愿学到保安来关门关灯。
晚上九点四十,程帆终于写完了他给自己布置的最后一张数学试卷,踩着保安大叔来赶人的时间收拾东西回寝。
他每周住寝室的时间不定,有时候不放心陈心芳,下了晚自习还要回家。今天本来也想回去,可是柳云灿那两人出了这档子事,他明显也在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中,他怕私底下有人盯着自己,最后连累到母亲。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程帆脑中还在想这件事,不知不觉走到寝室楼下,他敏锐得发现有不少人正在盯着自己看,眼神各异。
在这所学校里,他早就习惯了不同年级的男女生投过来的异样的目光。可今天这些人跟平时都不一样,他们几乎隐藏不住自己的恐惧和厌恶,平时程帆很少被人这样看。
他怔住,强行让自己忘掉这种怪异的感觉,快步往楼上走去。
程帆住在四楼,寝室水房统一设在三楼,他走到三楼时正好碰到自己的室友张强,一看到他,张强手一抖,差一点把手上的暖瓶丢到地上。
张强也是特招生,在寝室的时候跟程帆关系还算不错,也经常帮忙一起打水什么的。见他也这样,程帆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一路压在心里的疑问,“你们怎么了,是我做了什么事?”
张强的嘴那是张了又张,那叫一个纠结。
回忆起这一年跟程帆的关系确实还不错,程帆成绩顶顶好,他问问题的时候却也愿意倾囊相授。
终于,张强还是凑了过去,“我跟你说了你先别激动,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需要查。”
程帆的心停了几拍,“到底什么事。”
张强下定决心,一鼓作气道:“他们都在传,你的妈妈就是杀了柳云灿和吴倩卉的凶手!”
第93章\\x\\h\\w\\x\\6\\c\\o\\m(x/h/w/x/6/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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