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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一章
送走馥娘后,林稹心不在焉的坐在榻上发呆,呆坐了一会儿后,她匆匆起身,直奔祖母的松鹤院。
一入内,就瞧见祖母正素衣葛布,端着木盆,取了水瓢,伺候她的几分地。
“祖母。()•()”
林稹帮着接过水盆,浇了一小分金皮瓜地。
只是她那水舀得一瓢多,一瓢少。
余氏见了就心疼她的金皮瓜,叹气道:“心不在焉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稹稍显迟疑。
一旁伺候余氏的邓妈妈会意,当即起身:“老夫人,这会儿都快吃午饭了,我带人去厨房取些饭菜来。”
“清淡些就好。”
余氏点头,又拄着膝盖起身,对林稹说,“随我一道进来罢。”
林稹赶忙去扶她。
两人进了屋,遣散了女使,林稹低声道:“今日馥娘来寻我,忽而提到我的未婚夫婿,敢问祖母,可有此事?”
余氏诧异地看她一眼,又蹙眉道:“你这孩子,提起这些事怎么也不害臊?”
林稹不以为意:“祖母这就说笑了。
乡下人家,打赤膊的都瞧过了,提一提婚事有什么好害臊的?”
“再说了,日子是要我自己过的,我今日若害臊不敢提,万一所托非人,日子过得不好,难道要怨我今日胆小吗?”
见余氏神色稍显和缓,林稹又放软了声音,哀哀道:“祖母,我骤然得知此事,一时无措,又有些……”
她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于是重复了第二遍,“祖母,我有些害怕。”
余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只管用自己干枯的手掌抚了抚她的鬓角,轻声哄她:“女人都要有这一遭的。”
“可我不想离开家。”
林稹神色稍显低落,摇头道,“我不想去个陌生的地方。”
余氏叹息一声,只好连连哄她:“放宽心,那是你祖父定下的,你祖父看人的眼光极好,必不会亏待了你。”
林稹问:“是哪家?
在京里还是湖州?”
“恰好在汴京。”
余氏缓缓坐下,“应当是隔壁的韩相公家。”
林稹一惊:“相公家?”
话音刚落,她眉头皱得死紧,又苦笑道:“人家是宰相、我家却……
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嫁过去,日子只怕不好过。”
余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这会儿面上也有些忧色,只能勉力安慰道:“不至于,当年我们俩家是通家之好,韩相公那人我也见过,是个说一不二的,必不至于亏待了你。”
林稹点头称是:“的确不会亏待我……
只是也不一定会娶我做孙媳妇。”
余氏心里也有这个隐忧,只轻飘飘驳斥了一句:“休得胡言。”
林稹也不怕,只管分析道:“我虽不知这位韩相公与祖父有何渊源,但我知道祖父丧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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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生呢,俩家何时定的婚事?()•()
既是娃娃亲,不是指腹为婚吗?&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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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
余氏笑,“你生母和韩十二的生母都不是同时怀的,哪儿来的指腹为婚?”
余氏刚说完,就瞧见林稹疑惑的神色,便也细细的给她解释。
“说起来都是旧事了。
那时候你刚出生,你生母又刚跟你爹和离,偏你祖父、韩相公和周长松都遭了贬谪,三家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
你祖父被贬去琼州的路上,在一村落借宿。
恰见一小儿习字。
你祖父一时好奇,便看了看。
那小儿说话颠三倒四,习的字笔法结构也乱七八糟,独独用的纸颇为特殊,你猜那纸背面是什么?”
林稹摇头,“我不知道。”
余氏神色间便带出一些怅惘来:“是蔡君谟的《洛神赋》。”
林稹一惊:“那孩子竟拿名家的作品来练字?
“
“是,那小儿多半是不懂,糟蹋了那卷名品。”
余氏很是惋惜,“不止是拿来练字,还有些名作,诸如颜清臣《干禄字书》的拓本、《十七帖》摹本,都拿去糊窗纸了。”
林稹纵使不是个文人,也听得大为心疼。
有一种瞧见价值千金的古董被糟蹋了的感觉。
“那之后呢?
这与我的婚事有何干系?”
余氏又是一声叹息:“你祖父就问那小儿,这些纸都是哪儿来的?
你道那小儿说了什么?”
林稹想了想,猜测:“那孩子既然年纪小,那么多半不是强夺回来的,莫不是祖上传下来的?
只是他既然不识货,可见识货人多半已不在人世。
可是那孩子家中门庭衰败?”
“不错,据那小儿自述,他祖父当年也是朝中重臣,父亲罢官回乡,郁愤于心,一朝病故,只留下他一人。
年少失怙,被村人养着,长到十岁上下,也不过粗识几个字,休说不堕门楣,只怕连个账房先生都没得做了。”
林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她大抵明白了自己和馥娘这两桩婚事的由来:“可是祖父怕我们也步上这孩子的后尘?”
“是。”
余氏怅惘道,“你祖父告诉了那小儿手头这些书纸的价值,叫他择一部分卖个好价钱,也好过日子,能有钱读书进学。
只是此事过后,你祖父索性辞了官,也不去琼州了,只在湖州落脚,又给韩相公和周长松去了信,言及此事,三人这才以文书结盟,约为婚姻。”
林稹彻底听明白了,这不止是政治联姻,更多的是害怕阶层跌落,才会通过联姻的方式请亲家帮扶一二。
“你祖父本是田舍郎,一朝登入天子堂。
见多了寒门骤贵,又一朝败落的,自然怕自己死后,子孙飘零无依。”
念及自家丈夫,余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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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说着,越发怅惘,“不止你祖父,答应婚约的韩相公固然出身大族。
可这世道,长长久久的大族有几个?
他就不怕子孙后代成了乡野村夫,一辈子出不了五里地吗?”
“又有那周长松,他若泉下有知,也要庆幸当年好歹为周家子弟定下了馥娘这桩婚事,如今还能来投奔我家,能有个进士教着读书,能供养他家子孙,以图光复门楣。”
林稹一时无话可说。
这时候的婚姻,哪儿有什么情情爱爱,都是结两姓之好。
她甚至都不能怨愤祖父牺牲她的婚事,因为就连她的父母、叔父和婶娘,乃至于就连祖父自己的婚事都是两姓结盟,而非情之所钟。
林稹稍有些低落,勉强打起精神来,又和祖母说了几句话,陪着祖母用过午饭,这才回偎雪坞。
到了房内,林稹独自一人躺在榻上。
格眼窗大开着,望出去,窗外杏叶翠得密实,枝头零落着瘦小青杏,任由阳光剪出一地斑驳光影。
越过杏树,就是一堵高墙。
墙那头,就是韩相公家。
林稹就那样盯着墙,目光虚虚的,分明是在出神。
她脑袋里乱七八糟,唯一能肯定的是赚钱的事情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先探一探韩家人的心意。
看看这位韩相公是要完婚还是悔婚?
除了韩相公,那位韩十二的心意又如何?
就在林稹刚刚下定决心时,忽听得外头枣花进来说要晚膳,林稹这才恍然惊觉一下午的时间都被消磨过去。
她也没什么胃口,略用了一碟杏花糕填填肚子,天色便渐渐黑黢起来。
无事可做,只能早早歇息。
林稹便躺在床上,依旧在想法子,要如何见一见那位韩十二,便睁着一双眼睛,翻来覆去。
“娘子,你睡不着吗?”
枣花躺在一旁的小榻上,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事,你睡吧。”
林稹轻声道。
没过一会儿就听得枣花呼吸逐渐平缓,沉酣而眠。
林稹也不好再翻身,只能侧躺着,在黑暗里,虚虚的看着格眼窗。
想着明儿再去问问馥娘,可知道韩家消息。
还有父亲,他手头可有那半纸文书,可否借她看看……
她心里思绪万千,想着想着,就瞧见有一道影子映在窗户上。
那影子初时是细细小小的一个,渐渐的,越来越大——分明是有人逐渐走近,贴着窗往里看。
林稹一时心脏狂跳,被惊吓之后不由得生出一点薄怒来。
什么人?
大晚上的不睡觉,竟来张望她是和枣花是否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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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书撕成两半做信物——《二刻拍案惊奇》(瘗遗骸王玉英配夫,偿聘金韩秀才赎子)
2关于祖母讲述的这段往事,来自于北宋《道旁清话》
据北宋佚名的《道山清话》载:
忽见案间有小儿书卷,其背乃蔡襄写《洛神赋》,已截为两段,其一涂污已不可识。
问其何所自得,曰:“吾家败笼中物也。”
问:“更有别纸可见否?”
乃从壁间书夹中取二三十纸,大半是襄书简,亦有李西台川笺所写诗数纸,故以随行白纸百馀幅易之,欣然见授。
问其家世,曰:“吾家祖亦尝为大官,吾父罢官归,死于此。
吾时年幼,养于近村学究家,今从而李姓。
然吾祖官称姓名皆不可得而知。
顷时如此纸甚多,皆与小儿作书卷及糊窗用了。”
——《北宋书法教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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