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2章韩旷低低的,叹
骤然出现这样一声,满厅人都有些怔忡。
韩旷低低的,叹息一声,心知珍娘忽然出来打断,可见其心意,至今尚未动摇。
倒是林淮,听出这是女儿珍娘的声音,不由得蹙眉。
哪儿有长辈说话,小辈无故插嘴的道理!更别提还是谈论婚事,臊也不臊?
林淮正要沉声相问,林沂忽然插嘴道:“你可是有事?”不曾唤珍娘二字。
韩旷就看了林沂一眼。
绝口不提屏后人称谓,这位叔父待珍娘倒有几分爱护之情。
“若无事,速速回去!”林淮也反应过来,赶忙催促道。
林稹立在屏风后,语气轻缓,谦恭:“父亲,喜宴堪堪结束,我怕叔父和祖母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这才匆匆赶来。”
任谁都能听得出这是个借口。
最关键的是,一句“父亲”,便已透露了身份。
林淮共计两女,如此关心婚事,总不至于是小的那个罢?
韩蕴啜饮了一口茶水,一言不发地听着林淮催赶自家女儿:“此地不用你帮忙,早些回去歇着罢。”
屏风后又传出林稹恭顺的声音:“父亲,若是往日,我本该走了。只是方才意外听见一句‘好事多磨’,敢问父亲,此为何意?”
韩蕴面色如常,只是看了韩旷一眼。
这小娘子竟敢质问长辈,论起胆大妄为,当真与十二郎如出一辙。
果然,余氏面色也淡下来:“珍娘,你的婚事我心中已有成算,无需你担心,你也累了,还是快去歇着罢。”
林稹是真没办法,若是再不插嘴,婚事多半要被定了。纵使事后要受罚,此刻也得站出来问一问。
“祖母怜我,我自然知晓。只是婚姻大事,涉及我往后几十年,若我置之不理,岂非等于将性命交托于他人之手?”
“怎么?我还会害你不成?”余氏也难免动怒。珍娘这般不晓事,还有外人在呢。
偏有外人在,她不好叫女使妈妈将珍娘带下去,否则岂非叫人看笑话。
倒是外人韩蕴,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很是专心的吃茶,仿佛听不见这一场官司。
“祖母悉心抚育我多年,怎会害我?”屏风后的声音开始变得柔顺可怜。
“只是我今日见阿姐辞别父母时哭得泪水涟涟,心中本就惶恐。又听得长辈们商议我婚事,一时无措之下,出声相询,还请祖母恕罪。”
她方才还语气强硬的说,不肯将婚事交托于他人之手,这会儿又柔声诉起衷肠来……前后变化之快,几令韩旷哑然失笑。
韩蕴更是颇为赞赏,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这小娘子目的明确,脑袋转得还快。
果然,余氏等三人既能被韩蕴动之以情,如今乍听得林稹隐带啜泣的腔调,哪儿能不心软呢?
余氏叹息一声,柔和道:“珍娘,你且宽心,韩家与林家素有旧交,十二郎的品貌我也瞧过了,这桩婚事当真是样样都好。”
林稹听着,一颗心沉甸甸的往下坠。
她在偎雪坞里坐立难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恐再一次被人盲婚哑嫁定下,到底忍不住来前厅打探消息。
只是到的晚,一来便听见一句“好事多磨”……还以为自己多想了,谁知祖母竟真要将她许配给韩家。
凭什么呀?韩家要退就退?要定就定?她是个物件吗?出生被许人,二八年华被退亲,如今一朝来提亲,又不问她意见?
“我自然信祖母的眼光。”林稹忍着怒气,温声道,“只是今日恰好韩家人也在……可否听我一言?”
“珍娘!”余氏动怒。
韩旷立即道:“小娘子请讲。”
林稹一愣。再次听见这声音,心绪格外复杂。
韩旷的确做到了请他祖父上门提亲,可他到底怎么做到的?是哀求、交换还是其他什么?
韩蕴瞥了韩旷一眼,到底开口:“小娘子有话,但说无妨。”
客人既开了口,余氏也只好忍着气。
林稹明知事后必定受罚,却也只能抓紧机会:“我年轻不懂事,敢问韩相公,我是该唤您为韩相公呢,还是韩老丈?”
韩蕴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老丈?对街边寻常老者的称呼。
人家这是在问,你是以宰辅之威上门胁迫,还是以祖父友人的身份为孙子求娶?
靠着称呼试探?好伶俐的小娘子。
“珍娘,得叫韩相公。”林淮忍不住纠正道。
韩蕴就笑:“我今日上门,一为贺喜,二为提亲,皆不是以宰相身份来的。”
“不过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少时在家中行五,小娘子尊一声韩五丈便是。”
“多谢韩五丈。”林稹试探出他不是以势压人之辈,稍松了口气,“一时无状,请韩五丈恕罪。”
“无妨。”韩蕴笑了笑。
林淮等人一时无奈,只好默认。
“那么敢问韩五丈,可知我已有在相看的人家了?”
韩蕴笑道:“小娘子放心,你家长辈早已说过此事,既然没过草帖,自然不算什么。”
也就是说,最开始的时候,祖母她们用这个理由拒绝过了,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被说服了。
林稹心里有了点数,又温声道:“话虽如此,只是与他人数次相看,有言在先。都说人无信不立,焉能在此时改选韩家?”
韩蕴听着听着,忍不住看了韩旷一眼。还以为是两情相悦,他棒打鸳鸯,合着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没出息。
韩蕴竟有些恨铁不成钢,又缓缓道:“说什么有言在先,不过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难不成来求的百家,小娘子只肯挑第一家?后头的再好也不看?没这个道理罢。”
林稹唇齿不由得轻轻抿起。
她说和别的郎君已经有言在先,重点是信字,人家韩相公偏能歪曲成先来后到,重点成了顺序。
好厉害的口舌机辩。
林稹心道果真是韩旷的祖父,和他如出一辙的难缠。
“韩五丈说后来的比前头的好,这话只怕失之偏颇。个人自有个人的看法,依我看,前头的……很是不错。”
韩蕴这下倒有些惊诧了。
这位林小娘子是评判标准异于常人,还是她选到的夫婿比十二郎还出色?
韩蕴思忖着,忍不住瞥了韩旷一眼。
韩旷便开口道:“旷斗胆一问,林小娘子说那位郎君很是不错,敢问不错在哪儿?”
韩蕴一听孙儿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还真是这林小娘子评判标准有异。
果然,林稹委婉答复道:“我以为他不错,这就够了。”
“话不好这么说。”韩蕴慢条斯理道:“才学、气度、品貌……十二郎若有一项逊色于他,我立时走人。”
林稹就缓缓地笑了笑:“韩五丈要比才华,比的是四书五经,还是刀枪剑戟?若一人长于儒,另一人长于道,又该怎么比?”
这算什么难题?韩蕴当场绕开:“头一个就比口齿机辩,谈一谈比什么,谁辩赢了,谁就算过了第一关。”
林稹被他反将一军,竟轻笑出声。
一听见她笑里带着点隐晦的得意,韩旷暗道不好。下一刻,只听得屏风后传来少女温和的嗓音。
“韩五丈说得是,奈何天色已晚,我明日再请那位郎君上门比试,如何?”
韩蕴猝然变色。
韩旷生生被气笑。真是着了她的道了。
她开场,字里行间都奔着不肯和韩家定亲去,韩旷还以为她想着舌战群儒,说服众人。
谁成想人家打的主意根本不是退婚,而是——拖。
她今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韩相公为什么上门都不知道,连韩家是如何劝服林家人的也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如何想办法?
那就只能拖一拖,最少拖到明天,拖到她搞清楚情况为止。
韩旷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到了明天,她要是愿意自然无妨。
要是还不愿意,什么顾元修、什么高易,对不住,事出突然,那位郎君走亲访友去了!不在!
问是哪个郎君……对不住,亲事还未定,不好道出旁人名讳。叫你连查证都查无可查。
韩家要是说不比了,她就说你们自愿认输了?
要是说愿意等两天,等那位郎君回来了再比,那可真是……太好了!
又给她拖了两天。
韩旷气得牙根痒痒,心也痒痒,若她此刻不是隔着屏风,而是站在他面前,非得叫她好看不可!
“韩五丈和十二郎久久不语,莫不是不想比了?”林稹还客客气气地问。
韩蕴人老成精,哪儿能不知道自己眼看着对面是个深闺女子,一时疏忽大意,踩进了这小娘子的陷阱?
好,真好,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
韩蕴被气笑,却当机立断解下腰间白玉鹤衔芝佩,压在了桌案上:“小娘子灵秀,当做我韩家妇。”
屏风后,林稹那点笑当场凝固在了嘴角。
余氏等三人更是面面相觑。
“此前退婚一事,算韩家无礼。”韩蕴竟起身,郑重作揖,惊得余氏等三人齐齐起身避退。
林稹在屏风后,影影绰绰的瞧见,连忙退开,她哪儿敢受一个六十几岁老人家的礼啊!
连忙出声道:“韩五丈客气了。”
韩蕴就拈须,直白道:“小娘子也不必拖延了,明日晚间,我自会带十二郎上门一趟,求个答案。”
“万望小娘子郑重考虑。”
林稹立在屏风后,惊愕之余,又不免松了口气。好歹拖到了明天,至少给了她一点时间,让她能弄清楚韩旷到底干了什么。
韩蕴说罢,对着余氏等客气道:“嫂夫人,天色已晚,我这便告辞了。”
余氏赶忙点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仓促道:“沂哥儿,你送送韩相公。”
韩蕴、韩旷,两人作揖告辞。
只是临踏出门前,韩旷故意慢了半步,又略略回头,看了屏风一眼。
林稹就立在屏风后,隐约瞧见韩旷似乎回首望来——
她不知道韩旷在想什么,只是注视着韩旷离开的背影,心烦意乱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大家耐心点,等一等,我这一段还没写完呢,明天才写完。
93·第93章\\x\\h\\w\\x\\6\\c\\o\\m(x/h/w/x/6/点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