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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顾元修闻言，只将唇抿得极紧，定定看着韩旷。
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少年意气，看不过眼韩十二先以强权压人，如今又以婚事为借口，引开话题，摆明了不甚纯粹。
甚至隐有率先启衅的嫌疑，顾元修这才反击。
只是没料到韩旷如此毒辣。
顾元修冷淡道：“韩兄客气了，我诗才不甚了得。”
韩旷就笑：“能中一甲第九，如何不了得？”
见他坚持，顾元修索性也笑道：“也罢。”
“待到韩兄成婚的那一日，我势必上门讨一杯水酒。届时韩兄可要好生招待我。”
且看韩旷敢不敢把他请去婚宴上？
韩旷面不改色道：“这是自然，顾兄若来，必当招待。”
顾元修闻言蹙眉，狐疑看向韩旷。他自然不会下作到去坏了别人的大喜之日，只是韩旷如此坦然，倒叫他不解。
若换作是他，决计不会让一个不安定的人物出现在自己的婚宴上。
可韩旷偏偏应了，未免……蠢钝。
他正想着，忽听得韩旷笑着，一字一句道：“说来顾兄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前途宽广很。只怕要不了多久，我便也能吃到顾兄的喜酒了。”
顾元修微怔，复又自嘲一笑。
果真不蠢，这分明是警告。前途宽广，何必惹事？他韩旷有婚宴，你顾元修就没有吗？
甚至还带着些提醒，你该成婚了。
不错，顾元修的婚事也该定了。进士及第这段时间是顾元修最走俏，最容易挑到好婚事的时候。
富如巨贾，贵至宰辅，别管哪种，顾元修为自己的前程计，都要尽快定下来。
他心里一时郁郁，冷冷道：“多谢韩兄关怀。”
“无妨。”韩旷洒脱一笑。
又给顾元修斟酒，连带着谭正岩都得了一杯：“美酒佳肴，莫要辜负，二位，且满饮此杯。”
谭正岩只觉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两人有何旧日仇怨，却又听得出他们话里话外，似是在打机锋。
如今见事了，便也乐得圆场：“樊楼的梨花白，往日里还喝不着呢。”
“是啊，皇恩浩荡……”
众人又聊了许久。趁着宴散之时，韩旷方才寻到机会去拜见林淮。
“岳父，因被邱兄点了掌仪，事务繁忙，未尝来拜见岳父，还望岳父勿怪。”
林淮也知道这是一甲和二甲座次相隔的缘故，便温声道：“无妨。”
又笑着向周围人谦虚介绍，“是小婿，得中一甲第四。”
周围便响起一片恭贺之声。
“翁婿同中进士，倒也是段佳话。”
“林兄好眼光啊。”
“说来也是巧合，系早年家父所定。”
……
众人聊了许久方才彻底散去。
韩旷拜见完岳父，还想着顺道去一趟大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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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小娘子孝顺。”
林稹就在一旁垂首立着，顾元修就老忍不住去瞥她。
“不知顾郎君名次几何？”钱氏忍不住问道。
林稹垂首，真恨不得闭眼走人。
哪儿有这般着急的，纵使真要招婿，就不能回去问问叔母吗？顾元修都来拜见叔母了，可见两人必定认识啊。
果然，顾元修也没料到对方如此直白，一愣过后，拱手客气道：“一甲第九。”
钱氏已是惊喜莫名，笑道：“顾郎君好才华。”
“侥幸而已。”
“哪里侥幸，必是夜夜苦读得来的。”钱氏笑。
顾元修应了一声，客气吹捧道：“林家伯父能中，必也是经了一番苦读。”
“是啊。”钱氏感叹，“只见他挑灯读书，何尝有过片刻懈怠。”
林稹听得都有些发怔，点灯熬油地苦读，金榜题名的荣耀，她也是有过的。
俱成了灰烬。
她双目出神，惹得顾元修暗自奇怪。却也没多想，只是客气道：“正是如此。”
说着，又看了眼林稹，对着钱氏歉意道：“我赴宴归来，浑身酒气，只怕惊扰了夫人。改日再向夫人赔罪。”
林稹当即松了一口气。他并未揭破两人相看过，也没说要找她问一问，可见是不在意。
不在意就好。
人家要告辞，钱氏虽可惜，却也没理由强留他，只好笑道：“顾郎君客气了。”
又对着林稹、娇姐儿道：“走罢。”
顾元修便拱手，镇定自若地向前。林稹点头示意，面不改色地错身而过——
彼此双方，犹如陌路。
这也没什么。蓝田不种玉，雀屏未中选。有缘无分的事，多了。
只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顾元修忽然侧身，望了林稹一眼——
见她坦然自若，随母离去。
或许是酒喝多了，或许是顾元修自己意难平，心口那股胆气掺着郁气，忽滋长起来。
“夫人！”
林稹已行出数步之遥，忽闻得此声，骤然回头。
钱氏更是惊讶地看着顾元修匆忙追上来，拱手客气道：“夫人，我昔年家贫，林府于我有赠银之恩，承蒙林府照料，明日我必上门拜谢。”
林稹脑袋一懵。顾元修难道看不出钱氏的意图吗？他现在追上来说这话，岂不等于是在暗示钱氏……
果然，钱氏大喜，“好好好。我必禀明母亲。”
顾元修作揖毕，起身，定定看着林稹道：“劳烦夫人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林稹抿唇，忍气，注视着顾元修。
四目相对，顾元修却撇过头去，笑着和钱氏告别。
钱氏欢喜不已，客客气气送别他，带着林稹离去。
临出门前，林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顾元修。
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们。
林稹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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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钱氏往外走。快上马车时，她忽然蹙眉道：“母亲，我香囊好像不见了。”
钱氏踩着车辕，一手已掀开车帘，不由得眉头紧皱：“怎得这般不小心？”
“许是落在哪里了，母亲稍待，我回去找找。”
钱氏蹙眉：“一个香囊罢了，丢就丢了。”
林稹为难道：“母亲，里头是韩家郎君送来的白笃香，颇为名贵。”
钱氏一听就皱眉，如此好的香料，自己用了，却不曾孝敬父母。实在是……
她不咸不淡道：“你如今也是发达了，这般贵重的香料都能随意抛掷了去。”
林稹低头：“是我之过。还请母亲宽宥，我再去找找，立时回来。”
钱氏“嗯”了一声放下车帘，不看她了。
林稹步履匆匆，刚回转至正殿，就瞧见顾元修立在高大的木塑佛像前。
林稹心下一松，他还在就好。只松快过后，又忍不住沉郁起来。
“顾郎君。”她冷声道。
顾元修轻叹一声。
她果真颖慧。
“林小娘子这边请。”顾元修伸手，引着林稹进了个僻静些的偏殿。
四下无人，林稹再不忍气，直白道：“敢问顾郎君何意？”
顾元修面不改色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感怀林府恩德，打算明日上门拜谢而已。”
左右无人，林稹也不掩饰，蹙眉道：“顾郎君不必拿话搪塞我。”
“我不管你是真要拜谢，还是为了逼我来见你，有一件事，我须得告诉你。”
“你我二人是相看过的，若你娶了我姊妹，她知道了多半要介怀。纵使她不在意，也难免被人嘴碎挑拨，天长日久的，必成怨偶。”
“人心不可测，便是这个道理。”
林稹说完，顾元修立刻郑重道：“小娘子放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便好。”林稹松了一口气。她极怕自己坑了家里几个姊妹。
“敢问顾郎君，以话逼我来见，可是有事？”
这是还有气呢。
顾元修视线瞥见她盈粉的面颊，又错开，只沉声道：“小娘子这般率真，我有话便也直说了。”
“敢问小娘子，你骤然婚配韩家，可是韩府以强权所逼？”
林稹一怔，那点怒气，忽然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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