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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日子流水般过去，韩旷几乎每天都会去往县仓。
要不了两三天，就有差役忍不住小声抱怨：“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这都半下午了，挑粳米的、扛粟的，抱绢的、背娃娃、捧麸面的……整个县仓都挤满了人。
“比昨儿还多呢。”
乔老三刚小声抱怨完，就有脑袋活络的，冲棚子里韩旷的方向努努嘴。
打从李阿猫回去跟乡里人说自己只交了六斗白粳米，还拿了朱红户钞。有人骂他胡说，有人笑他癔症，自然也有人拖不下去，将信将疑地来县仓交税。
结果真没那么些个盘剥了。
老百姓也不傻，莫名其妙的，一干小吏突然就规矩起来，必是有原因的。
一看县仓，韩旷穿着时新的圆领袍，那料子，还是妆花缎的。生得又好，往太阳底下一站，一看就是大官。
有大官在县仓坐镇。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全传开，大伙儿一窝蜂都来了。
生怕过几日大官走了。
如此一来，人自然变多了。
“王四狗，绢五匹。”
“这贼老天，迟早热煞爷爷！”
大伙儿小声抱怨天热，嘀咕两句人多，又看看在棚子底下坐着的韩旷，只在心里骂他。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众人吃了两碗紫苏饮子，甩着蒲扇扇扇风。
这几日韩旷依旧什么也不干，只坐在那里看文书。
众人胆子也大了些。加之被这热天都快烫熟了，心里怨忿益深。
到了今日散场的时候，韩旷一走，终于有几个人忍不住骂道：“再这么下去，爷爷肥膘都掉完了！”
“哪来的贼鸟厮，直头直脑不拐弯儿的。”
“管叫他好看！”
有人愤愤不平地唾骂，有人心照不宣地挤眉弄眼，自然也有人冷眼旁观。
韩旷仿佛不知道这些。
又过了几日，众人照旧干活，只是大伙儿脸上偶尔也带了笑，间或挤眉弄眼地冲着韩旷看去。
县仓内的气氛，似乎没那么焦灼了。
这一日晚间，陪同去县仓的赵松，神色阴沉地回了县衙，匆匆去寻李敏文。
“你可知道仓中陈米变多了？”
李敏文愕然，勃然大怒道：“你怀疑是我指使的？！”
赵松见他这反应，心下到底松快了些，解释：“非也，我是来寻你商量的。”
“都疑上我了，说什么商量！”李敏文有气。
赵松苦笑：“我非是此意，况且正事要紧。”
李敏文心里还是有气，只好沉着脸问道：“你看清楚了？真变多了？”
赵松点头：“昨日傍晚，就有人来通报我，只说碎米、陈米多起来了，而且都是四五年的陈米。”做主簿多年，当然有几个心腹。
“我今天留了个心眼，特意看了一眼，的确多了很多陈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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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打采地干活，百姓们照样挤挤挨挨，韩旷也依旧坐在棚中，低头看文书。
一切都如往常那般。
“细绢三匹，入仓。”
“刘财，四等户？”
“喏，户钞拿好。”
“行了行了，粳米五斗。”
“等等——”
乔老三眼一瞪：“你干甚？”
短褐的农人被唬了一跳，“不是，不是咱说话。”
“是本官。”韩旷平静道。
乔老三一僵，复又缓下来。
这位韩知县前几天文书看累了，偶尔也打他身边走过。脚边大斗就装着陈米，人家神色如常地走过去了。
可见根本不懂。
也是，富家郎君懂什么？
“韩知县。”乔老三笑着，恭恭敬敬地唤道。
知县！站在乔老三面前的农人本就心虚，闻言当场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后头几个土人农妇也立马跪倒，口中喃喃，说着些含混不清的土语。
惹得后头人交头接耳“前头干甚呢”、“为甚跪嗦？”
动静闹腾得太大，四周的差役们有意无意地瞄过来。
韩旷就跟没看见似的，笑问道：“户钞可给了？”
乔老三心里一松，连连点头：“给了给了。”
又故意道：“韩知县仁善，属下知道的。”
周围一干人，有在心里啧乔老三的，有伸长了脖子，用余光看热闹的，有暗自摇头叹气，有冷眼旁观的……
“给了就好。”韩旷笑。
乔老三就乐呵呵地笑：“韩知县放心罢，属下办事，那是出了名的……”
“这是什么？”韩旷平静道。
他半蹲下来，从大斗里抓了一把米，起身，伸手，摊开在乔老三面前。
乔老三半截话堵在喉咙里，脸色一变，心也莫名慌起来，他挤出个笑来：“韩知县，这是稻米啊。”
“陈了四五年，再过些日子，保不定要霉变，这也能充作赋税？”韩旷心平气和道。
那纳赋的农人两腿哆嗦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知县饶命！知县饶命！”
乔老三脸色大变。
他也不是傻子，心知这是着了韩旷的道了。
别管是有人告密还是人家认得出陈米，一直引而不发，分明是要找个出头的椽子，砸烂了给大伙儿看。
他扑通跪下：“韩知县，属下这些日子本本分分，奈何天气太热，实在是头晕眼花，一时不察，看错了！还请知县饶命啊！”
这动静，周围人难免都看过来。
所有人，或是冷眼旁观，或是暗叹乔老三粗中有细、反应快……明里暗里的，人人都在等韩旷的反应。
韩旷能说什么呢？人家都说了，只是因为太阳酷烈，犯了次小错而已。
韩旷若扒了他的吏皮，不许他再做吏，岂非也是个酷吏？若不扒他的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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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着()•()，阴凉些。&dquo;
他得在韩旷眼皮子底下数米◴()◴()•(o)，连躲懒都不能。
再也没有差役说话了，众人后背一层层白毛汗。
“诸位愣着做什么？”韩旷笑问道。
大伙儿胆寒不已，面面相觑，竟无人敢出头继续挑事。
只沉默的，搬起大斗。
“韩、韩知县……”乔老三哆嗦，又恼又恨，不想干，又怕，“这、这是不是太过了些？这么多米呢，这、这得挑到……”
“无妨。”韩旷温声安抚他，“只消老三你记住这个教训便好了。”
“属下、属下已记住了。”乔老三急道，“日后必不再犯。”
“口说无凭。”韩旷笑了笑。
“那罚钱，属下愿意罚钱！”
“已说了你家中有老父母要奉养。”韩旷无奈道。
“爹娘、爹娘他们不计较这个！”
“胡说。”韩旷温声道，“纵使你父母愿意，为人子者，哪儿能眼看着父母受罪？”
乔老三说一条，韩旷否一条。
弄到最后，乔老三扑通就跪了：“韩知县、是属下有眼无珠，属下一时糊涂，求知县……”
韩旷反问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肯认罚？”
众人噤若寒蝉，心知只要乔老三点头，说自己不认罚，他身上这层吏皮就保不住了。
乔老三就再没了办法，心如死灰道：“认！属下认罚！”
韩旷就笑着扶起他：“正是此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多好听、多正确……一众胥吏听得胆丧魂消，惊惧交加。
个个缩手缩脚、勤勤恳恳地做起事来。
余光偶尔还能瞥见乔老三，一个精瘦汉子，苦着脸，坐在黄泥地上，一颗一颗地挑米。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都是男主的，明天就到女主了。
124·第124章\\x\\h\\w\\x\\6\\c\\o\\m(x/h/w/x/6/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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