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福始终不曾责怪她。
直到几个月以前，她在和刘福一起出差的路上突发了心脏病，她当时因为疼痛过度昏厥过去，心跳停跳，刘福误以为她快死了，原本打算送她去医院抢救，却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改变了主意。
那段时间，刘福的公司运营得并不顺利，而妻子的死亡，成了他转运的一个机会。
而她和她的孩子，都被刘福当成了填阵的养料。
这些事，是杨素莹亲口告诉他们的。
“谁要杀她？”刘福突然抬头，“她本来就是要死的，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有我她早就死了，我好吃喝好地养了她那么多年，又不是我让她心脏病发的，我只是让她的死亡变得更有价值，她欠了我那么多，死了之后偿还给我不应该吗？”
“孩子？”刘福说：“那孩子生下来就有心脏病，他们家心脏病的遗传概率极高，除了我谁愿意和她结婚生孩子？她要是生的是个健全的孩子我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有心脏病，他活着也是痛苦！”
他根本就没有错！
“啊啊”
“杀了你！杀了你！”
竟然砸中了！
杨素莹似乎已经被砸得爬不起来，却依旧在冲着刘福嘶吼，五官模糊的脸看起来扭曲又狰狞。
方棋并不想掺和进他们夫妻俩的争执。
杀人不是简单的事，刘福能说服自己对混混下手，对先心病的孩子下手，对濒死的妻子出手，其他的村民估计也一样。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要死的，这能减轻他们的心理负担。
方棋看了看土层里嵌着的明显比成人细小了几倍的残肢断腿和稚嫩的脸，甚至还有几个眼睛都没睁开，还是像猴子一样皱巴巴的脸。
方棋侧头看他，反问：“你觉得呢？”
方棋道：“如果是没登记的新生儿呢？”
各个地方的弃婴，没有人收养的病弱孩子，就算死了也没人在意。
什么样的孩子会不需要出生证明，不用登记在册，悄然出生没人知道最后悄然失踪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几个明显是刚出生就被丢进这里的婴儿，他们可能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的父母一眼，就连人带魂被永远禁锢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底，连下辈子都不会再有。
方棋只能把目标转向门口几个瘫软在地的“村民”身上，有了女鬼的震慑和武力值的差距，他们很快就和盘托出了。
一开始刘福跟他们说，人死了埋在哪儿不是埋？埋在公司地底下就当是集体合葬，还能造福子孙后代。
代孕的事他们也不是最开始就想到的，而是某次有一户家庭里的孩子意外死亡，在他们的孩子死亡之后，他们突然就变得财运亨通，做什么生意都稳赚不赔，连买彩票中奖都是好几次。
身边养了多年的孩子自然没人忍心下手，那外面的孩子呢？
人性凉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几个“村民”同时一怔，互相看了看，眼底都是茫然。
可就算知道，对投胎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他们没有概念，也丝毫不影响他们为了自己现世的未来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寅迟盯着那符看了一会儿，说：“应该是一根拷鬼棒，桃木做的，桃木能压伏邪气，而上面的符文，能驱逐所有靠近使用者的恶鬼。”
所以刘福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阵法是刘福成立公司之前就已经布下了，方棋不认为那个时候的刘福有能力请到这样的人物。
“找到了！在这里！”
方棋转头对寅迟说：“看好他们。”
方棋之前的顾虑没错，方文瑞最后是从墙体里的尸体嘴里发现的方云松。
而嵌在墙里的尸鬼，哪怕不完整，只要有手有嘴，在阴灵游荡到他们附近时，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一只送进嘴里。
方文瑞找到他时，他已经半颗头都进了尸鬼嘴里。
最后一个“离”字还没出口，只听到一声惊呼，方文瑞因为用力过猛，扯断了方云松的脖子，他自己也因为惯性向后仰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他都干了什么？
方文瑞眼眶一红，无助地看向方棋，哽咽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边的父子情深和那边的夫妻相残还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满头的黏液被方棋忍着恶心一般鬼火烧干了，然后一脸嫌弃地丢给方文瑞道：“给他装上。”
“……还能装上的吗？”
其实就这么两截儿带回去也不是不行。
方文瑞顿时破涕为笑，忙不迭地把头给他爸装上了，把人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身体也过于轻了。
他顿时精神振奋，一把抹了脸上的眼泪，转身意图跟上方棋，然后正面对上了两双窟窿似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嘤。
他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察觉到方棋他们过来，才收回视线，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报警是肯定不能报警的，警察赶到，看到这么一堆还会动的尸体，只怕还没开始调查就得先吓晕过去。
这么多被禁锢的冤魂，安排重新投胎又是一项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