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开始见到时那张总是过分苍白的脸，寅迟现在的脸似乎有气色了许多，他体内的阴煞之气，也没有了此前要挣脱控制的迹象。
方棋没有多想为什么，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低声说了一句。
他们安排了其他人护住了人质，阵法已成，让人忌惮又让人指靠的两个人却顾自在不远的地方交头接耳，他们神色淡然，在这诡谲阴翳的鬼域里显得格外的岁月静好。
但他们依旧忍不住瞪大了眼。
除了他们所在的那块地方，周围的场地在阴气的冲击下迅速塌陷，原本的平地刹那间成了高台，篮球架轰然倒塌，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难忍的声响，听得人直抽冷气。
只见倒塌的篮球架底座下，有一道黑影极速窜出，片刻不歇直冲阴云密布的天际。
“影鬼？”
人群里惊疑声不断，却见空中黑云汇聚，凛冽的阴风急转直下，空间仿佛都快被撕裂，那团冲上云霄的黑影迎面撞上疾风，又“砰”的一声砸向塌陷的巨坑，掀起烟尘滚滚。
“什么不可能？”寅迟居高临下看着她说：“你觉得没人追得上你吗？”
女人惊怒交加地看着他。
“……什么？”
第101章 谢辞
处在闹市区的商场被封锁, 附近一百多人一夜没有消息, 警方没有发布任何公示，“知情人”惶惶不安, 焦急万分。
那些自诩见过大场面的人, 此时看着商场楼顶不停翻滚的黑云，也是一脸沉重，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单手插兜, 穿着一件宽大的短袖T恤和工装短裤, 头顶利落的短发，耳朵上还挂着一副与世隔绝的蓝牙耳机, 少年感十足又带着几分痞气, 偏头露出的侧脸，却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静与稳重。
“那是谁？”
商场正对面的咖啡厅里，有两个面对面而坐的人同时起身,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眼的震惊。
“……”
“不知道，你外甥我侄女都在里面。”
咖啡桌前坐着的人正是尹程两家的家主，尹涛和程书韵。
程书韵也没追问，比如尹家十几年前失踪的天才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她不是好事之人也不想讨人嫌，所以点到即止，只是看着商场的方向，神色愈发沉重。
她半身是人半身是黑影，喃喃道：“这不可能，这是我的鬼域，你怎么会……”
寅迟不置可否：“不错，猜对了一大半呢。”
傻子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讽刺。
由她撑开的鬼域，她就是主宰，她有着全知视角，商场内所有楼层她都能尽收眼底，她可以随意把踏进她领域的人玩弄于鼓掌……可是现在，她失去了对顶楼以下所有楼层的感知。
她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就连刚刚她引寅迟暴露，她也为了看一个结果，一直躲在篮球架底座之下没有离开。
不只是顶楼的篮球场，包括楼下几层楼，都已经被新的鬼域覆盖。
女人尖声道：“你从一开始就在布置了？”
女人：“……”
一楼和二楼有什么区别？！
被拍扁的脸对着出手的人怒目而视。
“嗯。”寅迟点头：“鬼域嘛，都是靠阴气撑起来的，每一层楼混进去一点，连起来也就差不多了，也多亏了她这么执着的挑拨离间。”
偷鸡不成蚀把米，影鬼快要怄死了。
“说得好像你们就不怕地府似的。”寅迟全然不为所动，“你们那么牛批，杀人怎么还鬼鬼祟祟的呢？”
“跟着你们没前途，还不如去充公。”
“收了吧。”寅迟又看向他说。
察觉到异常的寅迟转头看了一眼，远远地提醒道：“那些分身连鬼差的结界都能冲破，诸位可要看紧了啊。”
那边分身被召唤开始冲击结界，被他们困住的影鬼也开始歇斯底里，她怒道：“那我又凭什么？我生于这世上，从苏醒开始就被千人踩万人踏，只能看着别人喜怒哀乐，既然赋予了我这样的能力，凭什么不让我杀人？这不公平！”
这个问题在场众人没人能回答，也回答不了。
若是在杀人之前影鬼有这番控诉还能引人深思，但在她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之后，她的“身世”博不了任何人的同情。
看着她依然浮现在本体上的那张脸，方棋沉了沉眸，他抬起了手，掌心对准了被重压碾在地上的黑影，五指微微蜷起，在影鬼凄厉不甘的嘶吼中，属于人的身体和影鬼的本体被抽魂分离。
寅迟什么也没说，冲方棋伸出手。
托起空壳的阴气被挥散，没了灵体赋生的空壳，很快开始干枯，恢复了她死了十几年该有的样子，变成了一把枯骨。
“……走吧。”
影鬼本体被制住之后，方棋又从它体内剥离出了还没被消化的“贾风云”的灵体，而另一边寄生了人质的影鬼分身，没有了本体提供力量来源，又吞噬不了新的灵魂，很快被人质的主体取代，静候一旁的鬼差熟练地抽魂封印，并消除了人质的相关记忆，让他们沉睡过去。
没有人敢拦他们。
好像那些阴煞之气进的不是寅迟的身体，而是他们自己的身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