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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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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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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此时的韩旷正在拜见母亲。萧氏就坐在一旁,一叠声地可怜他。

“瘦了许多,外头吃的也不好罢。莺歌,快去上些点心来……昨儿厨下刚进了一篓子螃蟹,膏红螯壮,你也好生尝尝……还有翘羹,你不是爱吃吗?”

话又多又密,韩旷都来不及回答,只能一一点头。

他八岁离家求学,实在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只好恭敬道:“母亲也一道尝尝。”

“哎哎。”萧氏连声应道,又吩咐女使给韩旷夹菜,又招呼妈妈们速速去取鹤氅来,怕冷着儿子,还得催促厨下撤了玉露春,改上菊花酒。

“行了,十二郎,你跟我过来。”韩植刚从父亲外书房回来,一进门就瞧见萧氏忙里忙外的。

“有什么事不能明儿再说?十二郎才刚回来。”萧氏不满道。

“自然是正事。”韩植拈须,端肃道,“且忙你的去。”

萧氏冷哼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父母拌了两句嘴,韩旷也不好掺和,只能恭敬地辞别母亲,跟着父亲一道去了书房。

甫一进门,韩植便拈须,像模像样地教训儿子。

“你虽考中了解元,却也不得懈怠,万不可骄傲自满。还有省试、殿试两道关卡要过呢,可明白?”

韩旷面上半低着头,实在看不出什么,只是垂首,恭敬应答:“是,父亲。”

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既恭敬,也敷衍。

韩植却很满意,又板着脸道:“果真是长大,晓事了,方才爹还说要尽快给你挑一门婚事。”

韩旷微怔,呼吸急促一瞬,又平静下来。

有什么好意外的?他要是祖父,他也会这么做的。

什么情意,从根子上断了便是。

韩旷大不敬地想着,又低头,恭肃道:“但凭爹娘做主。”

韩植越发满意,又喋喋不休地教育儿子:“既然要定下婚事,势必得有个功名,也好给女方家一个交代。”

“所以你近来万不可自满,要心无旁骛,好生读书……”

韩植唠唠叨叨,话里话外都是在教训儿子,要他专心功名。

韩旷听了,时不时点点头,任韩植过足了做父亲的瘾头……

他实在捧场,韩植越说越多,越说越满意,连连点头。

韩旷这才道:“父亲说的,儿都记住了。只是有一条……”

韩旷迟疑不语,韩植不满蹙眉:“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韩旷就叹息一声,为难道:“祖父有命,原本是不该推辞的。只是父亲,我近来要读书,哪儿有功夫相看?”

韩植一愣,倒也是这个道理。

这回定亲可不同于娃娃亲,两个娃娃没什么相看的必要。

可现在都是已长大的郎君和小娘子,品貌气度、才华修养都能瞧得出来了。

韩家要挑拣孙媳妇,女方也要挑拣孙女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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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打杏子、扫杏叶的动静。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待他醒转,正要出门唤水洗漱,忽听见外头有“叩叩”敲门声。

“进来。”韩旷顺势起身。

门咯吱开了,是个小厮。

“十二郎君,奴婢吴传。”那小厮捧着铜盆进来,毕恭毕敬地解释,“打杏子爬上爬下的,赵老丈年迈,不方便,管事便遣了奴婢来,一道帮忙照料文通楼。”

韩旷轻笑一声。

那小厮低头,也不敢说什么。

韩旷便摆摆手,叫他退下,洗漱后,径自读书。

隔墙的林稹也在读书。

被迫读了一遍《女诫》,在课堂上干熬了一下午。

待到散学,刚一回偎雪坞,又被祖母喊去。

“珍娘,你的婚事前些日子我和你爹商议了一番,如今将你唤来听听。”

林稹一愣,抿了抿唇。

按理她该装羞涩的,可终生大事,她的确很关心,便低声道:“祖母尽管讲。”

她面上一点羞意都无,只怕是经了退婚一事,但夕之间便长大了。

余氏也有几分心酸,叹了口气。

知道她成熟懂事,索性也不避讳,直白道:“你叔父叔母悉心搜罗了一番,只是……”

她顿了顿,“到底不如韩家。”

“祖母,我知道的。”林稹冷静地笑了笑。

这件事,她早在萧氏退婚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

没了韩家的婚事,她的婚嫁质量只怕下跌得不止一个档次。

“劳叔父叔母费心了。”林稹温声道。

她越懂事,余氏就越想叹息。

“头一个是翰林图画院的学正,出身富户,长于绘画,家底殷实。虽然仕途上没有寸进,但也不沾朝政,踏实稳妥,又有门手艺在,饿不死。”

“另一个是印历所的,家中世代在太史局供职,家境不错,这人虽没功名,但有志于仕途,才想来和林家结亲。”

“第三个是举子,穷归穷,但品貌端正,根基极扎实,将来中进士、拜相公也或未可知。”

林稹都有些发愣:“……人选这么多吗?”

余氏难得能见到孙女这副呆样,好笑道:“不止呢,你父亲在安阳县偶然认得的同乡,也托人上门说亲了,是当地大户,听说银满仓、金满仓呢。”

林稹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可是因为父亲考过了解试?”

“不错。”余氏很是为孙女的敏锐而高兴,“好些个人家不过是觉得你爹有希望考中省试,提前下注罢了。”

殿试不黜落人,只要考中了省试,最次最次也是个第三等的同进士。

余氏感叹道:“说到底,真等到你爹考中进士了,来和你爹联姻的,多半都是同年进士之子。那时候,这些人可就争不过了。”

按照现在社会的规则,能和进士、官员们结亲,谁要这些个门楣低的?

余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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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你要不要再拖一拖?等你爹考中了进士再挑拣?那时候你能挑到的人家只怕更好些。”

林稹轻笑一声:“祖母说笑了。”

“父亲能考中进士自然好,可要是考不中……旁人想想父亲的年纪,觉得下一科再中的希望很是渺茫。只怕现在来求亲的人家,十个里头有八个都要退缩。”

“不错。”余氏赞许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现在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林淮又盼着自己考中进士,女儿的婚事能更上一层楼,所以想往后拖一拖,反正也就半年。

但他又怕自己考不上,到时候连这些个殷实富户和穷举子都没得挑了。

犹豫纠结,实在打不定主意,这才想着,来问问林稹自己的意见。

“你既然心里都有数,那你意下如何?”余氏问道。

林稹沉默片刻:“方才祖母给的人选就已经是全部了吗?”

余氏摇头:“那倒没有,你爹还看好一个在湖州的学生,你应当也认得的,叫孙吉。”

林稹一愣,这才想起,孙吉才华如何先不说,知根知底,为人温厚,并不是个会动手打浑家的人,也不爱酗酒、赌博。

这倒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林稹琢磨着,沉吟片刻:“庆州富户的那个就先算了,不为别的,远嫁,日子不好过。”

余氏又是一声叹息:“你自来清醒。”是韩家没福气。

林稹笑了笑,“画院、印历所、穷举子和孙吉是罢,四个人我都想瞧瞧。”

闻言,余氏问道:“这么说,你还是想赶在你父亲省试之前定下来?”

“不。”林稹摇头:“顺其自然。”

余氏一愣:“这是?”

“祖母,要是我仓促定下……届时父亲中了进士,男方自然千好万好,事事周到,必不叫我瞧出什么不妥来。”

“可要是父亲没中,我仓促定下的人,不知品行如何,若是个好的,自然没什么,若是个奸佞小人,要么退婚,要么婚后叫我喝一壶。”

林稹神色很是平淡:“祖母,婚事在父亲考前定还是考后定,根本不重要。”

“最要紧的,是挑个品行好的。”

“所以没必要非得赶在考前,也无需故意拖到考后,顺其自然罢。”

余氏听了,不免笑道:“珍娘,你将来日子势必能过好的。”

清醒明白,哪儿能不好过呢?

林稹也笑:“那就借祖母吉言了。”说着,又好奇问道:“说起来,叔父推荐的几个人选里,他最看好哪一个?”

长辈的眼光还是可以参考的。

余氏笑道:“还用说?自然是那个举子。”

林稹也笑起来,觉得自己多余问这一嘴。

林淮和林沂都走读书中进士这条路,自然更欣赏举子。穷算什么?只消考中进士,一朝鲤鱼跃龙门。

林稹顽笑道:“想来父亲也最看好孙吉了?”

“不错。”余氏轻笑,“不仅如此,前头那个画院的,你叔父是碍于同年所托,推辞不掉,这才加了进来。”

“还特意叫我提醒你,说此人虽绘画极有天分,声名渐起,但本人是无意仕途的。”

林稹被叔父逗得发笑。

“既是如此,我可否见一见那位画院的?”

【作者有话说】

1宋代的画院全称为翰林图画院,一度也叫图画局……进入画院的专职画家由推荐或考试后授职,分为待诏、艺学、祗后、学正四等,未定职称的统称学生。——《开时似雪谢时似雪:两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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