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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闰姐儿一走，林稹小憩片刻，到了半下午，钱氏竟上门来。
“母亲。”林稹客气道。
钱氏神色有些难堪，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林稹不解，只好客气笑着。
钱氏深呼吸数次，到底还是道：“这里有二十贯，你且拿去。”
林稹吃惊，只觉莫名其妙，钱氏要出的嫁妆早就一道转给祖母了。
这二十贯是额外的。
她迟疑：“……母亲这是？”
这般惊讶的作派，倒显得往日里她对珍娘不好似的。
钱氏心里不快，要不是去湖州送节礼的人回来了，她娘在信里将她骂了一顿，要她找个机会跟珍娘缓和关系，钱氏是断不肯来给林稹送钱的。
“我是你母亲，给你添妆，本就是应该的。”钱氏轻声细语道。
林稹难免惊诧，她和韩家的婚事是过年时定下的，可三月份去大相国寺那会儿钱氏还不冷不热的，怎么这会儿……
林稹不解，细细打量了钱氏两眼，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想着怪不得昨儿娇姐儿给了五贯钱，大抵也是钱氏授意的。
“多谢母亲。”林稹客气收了。
不要白不要。
“你也大了，这东西你拿去看看。”钱氏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本簿子来，烫手似的扔给她。
“好了，你且安心备嫁……我先走了。”钱氏步履不停，逃也似的出去了。
前脚闰姐儿才送了她一本诗集，林稹也没多想，顺手把那书搁在桌上，送钱氏出门。
回来后顺手一翻。
“啪——”林稹猛地合上书页。
居然是避火图。
她脸颊微红，四处张望一番，房门紧闭，枣花去取晚膳了。
林稹抿唇，走到里间，在榻沿坐下，好奇一翻——旁的不说，画工极精美。也不知是祖母让钱氏转交的，还是殷氏私藏的。
“珍娘——”
林稹被唬了一跳，反手把簿子塞进枕头底下，匆忙起身往外走：“哎——”
“做什么呢？”人未到，笑先至。
林稹走出里间一看，是殷氏。
“叔母。”她舒出一口气，迎上去，“叔母且坐。”又给殷氏倒茶。
“不用不用。”殷氏客气说完，又拉着林稹坐下，“我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告诉你一声，明儿官媒人要来送催妆礼了。就是催妆花髻，销金盖头之类的。”
林稹眼睫微颤，“我知道了，叔母。”
婚宴前一日，男方来女方家里“催妆”，女方去男方家里“铺床”，即将嫁妆铺陈开。
殷氏好人做到底：“铺床的事儿你也放心，明儿叔母会和你娘一道过去韩府。”
“多谢叔母。”
殷氏就笑：“还有，娘叫我顺道过来喊你，让你收拾几件衣裳，今晚去松鹤堂睡。”
林稹迟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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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道：“祖母莫要玩笑。”
余氏就笑：“我把你唤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痴长了几岁，总要唠叨两句。”
林稹从没成过婚，她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之前馥娘成婚，祖母也跟她说过吗？”
“当然。”余氏笑，“都是我孙女，哪个不疼？”
“但凡我没死，将来闰姐儿、窈娘、娇姐儿，一个个的，都逃不过去。”
林稹被逗笑，依偎过去：“祖母。”
余氏枯瘦如老枝的双手拍在林稹后背上，缓缓道：“你们大了，都懂事了。懂事了，就得成家。”
或许是夜色太温柔，林稹忽低声道：“祖母，我不想离开家。”
“又说傻话。”余氏嗔道。
林稹只好默然，她素来理智，也知道自己在说傻话。都事到临头了，怎么可能不嫁呢？
可正因为理智，才知道恋爱和成婚是不一样的，高嫁和低嫁也是不一样的。
要融入一大家子，要讨好丈夫，要生育孩子……林稹偶尔也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别怕，珍娘——我刚嫁给你祖父那会儿也很慌。”夜色里，余氏缓缓道，“再后头，他教我读书、写字……我渐渐的，就不怕了。”
林稹靠着余氏，静静听她讲古。
“跟着他，打乡下到京城，又流落湖州，风里、雨里，都走过来了……一眨眼，这辈子都快过完了。”
余氏叹了口气，又笑道：“说了这么多，可是嫌祖母烦了？”
“没有。”林稹摇头。
“不嫌烦就好。”余氏笑着，换了个话题：“你知不知琇姐儿她们母女俩的来历？”
林稹一愣，这才想起府上有一对深居简出的母女。
“好像说是叔父同年的妻子，来投奔叔父的。”馥娘当初是这么告诉她的。
余氏就笑：“她母亲当年是峻之的上峰送来的妾室。”
石破天惊，林稹被这个消息炸得瞠目结舌。
“祖母，你不要唬我。”
余氏拍她胳膊：“唬你做甚？否则那么多个同年，为何琇姐儿她娘偏来投奔我们家？”
林稹被这一团乱麻的关系搞得茫然：“可、可她……那这辈分……”
余氏就笑，又感叹道：“琇姐儿她娘也是个苦命人。”
“当年被你祖父的上峰送来。你祖父就跟我说，好端端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儿家，配他一个糟老头子可惜了。”
“就把她收作义女，赠了几贯钱作嫁妆，又挑了个年岁相当的举子嫁了。她哭着给我们磕了三个头，嫁去了相州。”
“十几年过去，她夫婿亡故，仅有一女，被族人欺凌，无家可归，就来投奔了林家。”
余氏讲完，就看向林稹。
林稹低声道：“祖母说这个，是怕韩十二郎日后也纳妾吗？”
余氏叹息道：“不错。你大了，有些事心里也该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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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祖父、父亲都没纳妾()•()，闰姐儿的母亲还是当年殷氏给纳的⒛[(．)]⒛()•()，身子骨不好，也早早没了。”
“你别看家里清静，就以为别人家也一样清静。乌烟瘴气的人家多得很。”
“你祖父昔年与我说过，韩载崇早年忙于公务，一回头几个儿子都养废了，自此以后就对孙子辈下了狠手。”
“所以他家孙子辈，家风还算清正，最多的，估摸也就一妻一妾。”
余氏感叹道：“十二郎如今瞧着倒是好。可将来呢？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
林稹默然许久。
在祖母这样老人眼里，情情爱爱，果真是云烟过眼。
“祖母说这些不是要你如何，而是教你，你去了韩家，头一个要紧的就是生孩子。”
或许是帐子里太狭窄，林稹忽然觉得一阵气闷。
“有了孩子，你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夫家敬重你，夫婿也不敢胡来。”
“到时候，家里有妾、没妾，你都能过。”
林稹知道，这是祖母几十年的生存经验。她反驳也没用。更何况，祖母的话，放在这个世道，一点也没错。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消他脾气好，能供你吃穿，你再生个孩子，一辈子就稳当了。”
林稹只听着，不说话。
余氏指点她，“若真纳了妾，你只管养好孩子，万不可与你夫婿置气，对你没好处的。”
“珍娘，你可记住了？”
余氏注视着林稹，她张了张口，只好道：“我知道了，祖母。”
余氏就叹了口气，抚着林稹的鬓发，“天色不早了，睡罢。”
林稹“嗯”了一声，缓缓阖上眼。
等了许久，余氏呼吸渐渐轻缓起来。
林稹睁开眼，清泠泠的，望着素纱帐，一宿没睡。
第二日一早，林稹又回了偎雪坞。
长辈们忙忙碌碌，府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
更漏一声接一声，又催过一日接一夜。
林稹睁开眼。
“珍娘，今儿是大喜之日，快起来。”天还没亮，殷氏和钱氏就带着女使们，一股脑涌进了偎雪坞。
林稹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珍娘出嫁之前，她家里人各有各的反应。我真不是在水文，本文节奏就是这么慢吞吞的。
万幸，终于要成婚了。
112·第112章\\x\\h\\w\\x\\6\\c\\o\\m(x/h/w/x/6/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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